【袁慎X原创女主】举案齐眉(十)
袁慎娶亲的消息很快传到了都城，小女娘们心碎的声音在胶东都能听得到。一些不知道内情的人被陈好好出嫁时丰厚的嫁妆迷了眼，以为她是吕县富户家的小姐。消息灵通的人明白其中内情，对陈好好多报有轻视的态度。毕竟袁氏的宗妇可不是那么好当的。有些小女娘的心思便重新活泛了起来，等着看陈好好笑话。
而都城里的这些浮动，陈好好一概不知。她每日主屋书房两头跑，忙得脚不沾地。成亲前时间紧张，梁夫人只是教她一些皮毛，能应付场面即可。如今已经成亲，要学的可就不止这些了。陈好好一时头大。
偏偏袁慎请安时看到她的字，嘲笑了她一番，让她继续临摹字帖，并且每天都要亲自检查。陈好好多次抗议无果，翻出袁慎最新作的赋一通品评，袁慎自负白鹿山第一才子，果然不服。二人唇枪舌战，从诸子百家斗到汉赋散文。袁家的仆人们都略懂些诗书，很快听出来二人不是单纯的小夫妻吵架。此事传扬出去，陈好好意外多了个博闻多识的美名。
就这样过了几日，下午陈好好照例在书房练字，袁慎在一旁看书，却听闻院外一阵喧哗。紧接着一个小丫鬟匆匆地跑进来通传。
“女君请少主君和少女君速去主屋，主君他……他怕是不行了。”
陈好好立刻转头去看袁慎。只听得竹简哗啦一声掉落在桌案上，袁慎猛地站起身来就往主屋赶，陈好好小跑着跟在他身后。
袁慎一脸凝重，眼神却微微摇动，透露出复杂的感情。
主屋外已经跪了一片人，屋里传来梁夫人的呜咽声。
“阿母，阿父怎么样？”
被快马加急请来的大夫诊了袁沛的脉，随即摇了摇头。他收拾好了医箱悄悄退出门外，将袁父最后的时间留给他们。
“……慎儿，你来啦。”袁父的声音十分微弱。
他挣扎着想要坐起身，喉咙间发出“嗬嗬”的声响。
“我们在。”梁夫人坐到床边，握住了他的手，袁慎也在床边跪下，想要听得更清楚些。
袁沛转头看向梁夫人。
“我袁沛一生，对不起两个女娘。少年时想仗剑江湖，负了她；后半生为了家族，误了你。戾帝迫害我袁氏，族中子弟半数折损在他手上。家仇国难，我怎么能……怎么能……”
袁沛情绪激动起来，大口大口喘气。
“……如今我行将就木，也好，也好……慎儿如今已经成家，我走以后，你不要总把自己锁在佛堂里。总要替大哥看看……看看他用生命换来了太平盛世……”
梁夫人终于崩溃大哭。
他又将目光转向袁慎。面有红光，似是回光返照。
“慎儿……我知道我与你阿母不睦，给你造成了很大的影响。所以我从来不过问你的婚事，我也不想让同样的悲剧再次发生在我儿子的身上。”
“……本来阿父以为自己等不到了，等不到见你成家的那一天。如今你愿意成亲，想必是找到了中意之人……好好是个好孩子，自嫁到我们府来，侍药问疾一日不缺，你们夫妻二人同心，袁氏，就交到你们手上了……”
“儿子定不负门楣，将袁氏发扬光大。”
在说完了一大段话后，袁沛的脸色迅速衰败下去，他的眼神迷蒙起来，似是看到了什么。
“合仪……合仪……我来向你谢罪了……”
这位在痛苦命运中挣扎了几十年的袁氏家主，终于阖上了双眼。
悲痛的哭声传遍了袁府。袁慎起身整理好衣冠，稍稍退后，郑重地向亡父行了个全礼，久久不曾起身。
袁沛的后事有条不紊地操办起来，陈好好带着管家打点上下，倒也没有露怯。一应程序办完，天色已经很黑了，陈好好去到灵堂，发现袁慎果然在这。
他缓慢地往火盆里烧着纸钱，眉眼悲戚。
“君姑呢？”
陈好好跪坐下来帮他，火盆里发出哔哔剥剥的声响。
“阿母身体抱恙，回去休息了。”
“忙到现在还未用饭吧？小厨房给我们房里留了一份，你去吃点吧。晚上还要守夜，身体会吃不消的。”
他摇摇头，又看了一眼陈好好因为许久未喝水有些干燥的嘴唇。
“你去吃吧。”
陈好好见劝不动他，就自己一个人回屋吃。不多时，袁慎提着一壶酒进来。
她有些迟疑地看了他一眼。
“这……不太合礼制吧？”
“我已经给阿父尝过了。放心吧，他不会怪罪，也没人看到。”
他有些随意地坐在了陈好好对面，双腿交叠。
“会喝酒吗？陪我喝点。”
她看袁慎神色郁郁，犹豫了一下，把酒壶拿过来闻了闻。是清甜的米酒味。
这个时代的酿酒技术，大概，度数不高吧……？
于是她翻出两个酒盏摆到桌上。
袁慎给她斟了一碗，玉白修长的手指搭在青玉酒壶上，在有些模糊的灯光下更显莹润。
陈好好浅啜了一口，火辣的口感渐渐返出醇香。
“好喝。”
袁慎却不语，执起酒盏一饮而尽，随即又将其斟满。
饮到第三盏，他的眼眸氤氲，带起一丝醉意。
“从小到大，我阿父阿母从来没有一起吃过饭。”
陈好好望向袁慎，他此刻的姿态可以说得上散漫，与他之前恪守礼制的样子截然相反。
“阿父把我当做袁氏的未来家主培养，每次见我除了考校我的课业再无其他。”
“阿母将我的吃穿用度照顾得极好，但她每日只是待在佛堂里。”
酒盏再次见底，陈好好拿起酒壶给袁慎和自己各斟了一杯。
“阿父阿母都偷偷为心底的那个人流泪。小时候的我会想，如果我不曾出生就好了。”
“可是，这并不是你的错啊。你阿父阿母为家族牺牲，是动荡时代的苦命人。错在这吃人的社会。”
陈好好逐渐品出这酒里的个中滋味，有点上头。说话开始不过脑子。
袁慎认真地看着陈好好，苦笑一声。
“所以我并不怨恨他们，我也打算放过自己。”
昏黄的灯光映出袁慎所有的脆弱，他的眼眸流转，陈好好觉得此时的袁慎有些……诱人。
怎么会有这种不合时宜的想法，她一定是喝多了！
屋外不知何时下起雨来，秋风渐起，带来一丝寒气。
“悲欢离合总无情，一任阶前、点滴到天明。”
陈好好酒意迷蒙，无意吟出这句词，便趴在桌上睡着了。
袁慎盯着外面的雨幕，反复忖度着这句不符合时下体裁的句子。灯火摇动，他回头看向睡得香甜的小女娘。
“我会好好待你的。”
他将陈好好抱到床上，怀中的小女娘轻得有些出乎他的意料。
……还是要多补补。
袁慎这样想。
终于更新了！拖更这么久给各位说声抱歉呜呜呜呜呜。
前段时间事情有点多，中间又插了个活动征文，这篇拖的就有点久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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